住在「高度發展」的城市久了,有時候會遺忘了一些東西。
自從以前在建國路與中山路交叉口附近的「上海小小點心家」收掉之後,我們家著實哀悼了好一陣子,從此再沒有合我們口味的沙鍋鴨。沙鍋鴨這東西作工繁複,除了台南一地似乎很少聽說其他地方有人在吃,即使在台南,有賣此味的店家也日益凋零。
哀悼歸哀悼,誦經百日之後日子還是要過,總是還要找家適合的。
聽聞昔年民族戲院旁的「欣欣餐廳」還有此菜,而且風評不錯,於是找了天早上打電話去預約。這家店也是歷史悠久的台菜餐廳,菜色道地而且物美價廉。接電話的是個女性,理所當然的以台語對話。
「ㄟ....我想定一隻沙鍋鴨....差不多五六點去提...」
「沙鍋鴨啊....啊你是咩ooo阿是xxx.......」
完全聽不懂。重複了兩次之後終於搞懂,人家是問我要外帶還是在那邊吃...
「我是賣提走ㄟ啦...阿我ㄟ嘎地炸"ㄨㄟ仔"去.....」
「ㄏㄛ.....好.....安內ㄉㄧㄡ好.....」電話收了。
這下子換我愣在那邊。不是應該要問我的名字嗎?不是應該要我留手機號碼嗎?沙鍋鴨這東西作起來囉唆的要死,至少要在客人提貨前提早兩三個鐘頭開始 弄,鴨子要抹鹽、晾乾、下鍋油炸,扁魚要油炸到香酥之後槌碎,其他材料如木耳、香菇、大白菜、鵪鶉蛋等要另外料理過,最後才把所有的材料集合到一個大鍋中 慢火熬煮到所有材料的味道融為一體、鴨肉熟軟筷子一夾就可以骨肉分離為止。
如果我定了幾隻沙鍋鴨又沒有去拿,那店家不就爽大條了?
想起當初跟「明太子」日本料理的老闆聊天,老闆憤恨不平的說他不讓人家預約定位的原因。又想到上次去「松熹」,看到櫃子裏那隻前一天有人預約作壽又爽約而被烙上壽字的透抽...
晚上五點多拿了自己家的鍋子去,但是那鍋沙鍋鴨出乎意料的大,最後還是用他們的鍋子拿回來。他的沙鍋鴨是標準的台南口味,湯頭比起之前上海小小點心 家的,比較淡、比較甜,鴨子炸的也比較淺,但是比「阿美飯店」的不油膩,大白菜放的夠多、香菇也很入味,整體來說還是不錯。隔天吃完了沙鍋鴨拿鍋子回去 還,順便想買一些蟳丸回來試試。這玩意兒大概也是除了台南市別的地方看不到的東西,而且大概都要在香腸熟肉攤才有機會看到。
老實說,我之前一直搞不懂這東西為啥叫做蟳丸。雖然叫做丸,但是明明就不是球型的,雖然有個蟳字,但是裡面明明就沒有蟹肉。前一天跟「清子香腸熟肉」的老闆娘聊天,她說蟳丸裡面有蟹肉大概是在她出生之前的那個年代...... 這... 那不就是八九十年前?
也因此,當我看到欣欣台菜不只有賣蟳丸,而且裡面還有蟹肉的時候,我就馬上決定要買一些回去試試。
結果,當我表明來意,以及詢問可不可以借拍張櫃子裏的蟳丸照片時,有人很熱心的把東西拿出來擺盤、還加上裝飾讓我拍照,有人很快的切好半個便當盒的蟳丸讓我帶走。
照片拍好了,我問「請問這邊多少?」
跟我對話的女兒轉頭問旁邊的老闆娘「媽~家ㄌㄨㄚˋ賊?」
老闆娘正拿著一袋東西往外走,頭也不回地「免啦」
我跟女兒對看了一眼,「可能老闆娘聽錯了...」
等到老闆娘又走進來,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次。
「免啦。一點東西而已,又不用多少錢。免啦。」
換成我有點尷尬了「賣拉....阿捏歹謝啦....」
這時候老闆娘轉過頭去跟別人聊天懶得理我了。
女兒看著我,彎了一下頭,揚了揚眉毛。
於是我很不好意思的道了謝,帶著那盒不知該怎麼定義的東西回家了。
回到家,打開來吃那盒莫名其妙得來的蟳丸,沾上標準台南味的醬油糕與芥茉醬,的確是有一種不同的風味,與之前吃到的都不同。老實說,這個產品的本身我並不是特別喜愛,但是我似乎吃到了一些已經被遺忘了的味道。
吃著吃著,突然覺得,台南還是一個頗有古風的地方。
至少人跟人的關係還沒有被測試到瀕臨斷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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