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13日

[剔牙集] 自己的生煎饅頭



在多年前,上海流傳著下鄉知識青年的故事——兩個分配去外省插隊的知青,好不容易請准了回上海的探親假,千里迢迢地回到上海,一下火車,就迫不及待地在火車站對面的小食店裡,發狠一口氣吃了四十客生煎饅頭,回家竟為此馬上送了醫院。
這並不是什麼可笑的故事,然而流傳這個故事的上海人,往往露出了一種啼笑皆非的尷尬表情,連帶著一聲無可奈何的沉重嘆息,似乎是在說明生煎饅頭在外省幾乎完全沒有或少見。「文革」中,許多上海知青在初中或高中畢業後,強迫被下放到黑龍江、貴州、雲南等等邊遠地方去勞動,雖說一開始都是寫下決心書去經受鍛鍊的,農村的艱苦體力勞動,也絕對壓不倒他們,然而,那些地方的非江南化的粗糲飲食,卻怎麼也無法使他們習慣。而且哪怕是天天偷雞摸狗,大碗酒大碗肉地串門子聚餐,營養是撈回來了,可也無論如何彌補不了上海家鄉那無限豐富的地方小吃滋味。

聚集在一起的上海知青,發作了思鄉病,既包含了對家中親人的牽掛,也包含了對上海各種江南風味美食的饞涎。生煎饅頭,又恰恰是價廉物美,在上海最最普及的代表性美食之一,幾乎沒有一個上海小青年不為之無限懷念。

《生煎馒头、糟田螺和宁波小汤果》




被描述的這麼美味、這麼鄉愁、這麼無可替代的上海地方美食,外省外地都沒有的,任何它地的飲食都無法取代的,可以因為鄉愁而寧願被送進醫院的,絕無僅有的地方美食,到底是什麼?

說穿了,很多人可能要啞然失笑。水煎包。

台灣的城市鄉村、大街小巷四處隨手可得的水煎包,居然是上海人心目中無可取代的鄉愁。

回過頭來想想,不僅僅是上海,許多其他省份的庶民小吃、知名大菜,不也都融入了我們的日常吃食當中,又何嘗不是街頭巷角隨手可得?川菜的宮保雞丁、魯菜的北京烤鴨、蘇菜的東坡肉... 這些昔日被窮山惡水千山萬里所分開的各地美食,如今儼然已是台灣日常飲食文化中的一部分。雖是政治鬥爭上的失利所造成,但卻是文化融合與再造的開始。常常可以在各處看見有些「美食家」為文感嘆江河日下故舊凋零美食不再。然而以我個人的看法,與其終日感嘆正統川味不再、悲嘆北方麵食失勢... 倒不如好好想想,如此獨天得厚的際遇,可以重新塑造出何種屬於我們自己的味道。

當大陸崛起後、當中國經濟起飛後,台灣將不會是、也不可能是「中國菜」的正統傳人。

那麼,我們自己的特色在哪裡?優勢在哪裡?只有當我們都想通著這一點,我們才有辦法走出自己的路子。

與其終日悲嘆,不如換個想法。

2005年7月11日

[剔牙集] 美食與文化




基本上,我認為「美食」與「美食文化(或飲食文化)」兩個東西是必須要分開來看的。

要怎麼點菜,怎麼品酒,那是文化。
要怎麼在高級餐廳裡面進退得宜的吃完一頓料理,那是文化。
要怎麼擺盤要怎麼裝飾,那是文化。
菜色要怎麼搭配才能起承轉合,那是文化。
餐廳的動線、餐具的挑選、燈光的投射、音樂的挑選,甚至於服務人員的笑容,那都是文化。

但是如果只是希望愉快的享受美食,不見得需要這麼複雜吧?
有些時候,在燈光昏暗的路邊騎樓下享受一盤滷菜、一碗乾麵、一碗熱湯或一瓶冰啤酒,還比在高級日本料理店裡面更為愉悅。

[老頭書介] 吸血鬼的狂野夢想 -- 《Fevre Dream》

<新版的封面>

Eclipse,密西西比河上最大、最豪華的蒸氣船,同時也是密西西比河上最快的蒸氣船。造價三十七萬五千美金,船上的交誼廳長達 330 呎,擁有 15 個鍋爐,每個活塞衝程 11 呎,在 1852 年締造了四天九小時三十分鐘從新紐澳良到路易斯維爾的歷史紀錄。




Abner Marsh 船長,被謔稱為密西西比河上最醜的男人,是個壞脾氣、頑固、正直而誠實的人,但可能也是密西西比河上最不幸的男人。先是一條船鍋爐爆炸死了一百多人,然後 一場突如其來的天氣變化,又摧毀了他一生心血所建立的公司 The Fevre River Packet Company 剩下五條船隻中的四條,只剩下了最老最舊的 Eli Reynolds。然而在這個每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Aber Marsh 船長卻遇到了 Joshua York,這個人願意買下他公司的一半股權,而且完全不介意他的投資可能遭遇同樣的不幸。

Joshua York,一個有著一頭趨近於白色的淡金髮的年輕人,同樣蒼白的膚色,卻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珠。即使到了臨終,Aber Marsh 船長依然清楚地記得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望進 Josha York 眼裡的時候。如同深夜裡河面上的濃霧,當河岸消失、燈火消失,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存留下來,除了你的船、那條河,以及那該死的遮蔽了一切的濃霧。那眼裡有 著智慧、有著嘲笑、有著寂寞。

然而那眼裡也有著 Abner 沒有見過的力量。

強大的力量、無情的力量、冷酷的力量。就如同摧毀了 Abner 夢想的那個冬天一般的力量。

Abner 船長不想接受 Joshua 的出價,這太詭異了,沒有人會這麼對待自己的金錢。除非他有更大的陰謀。然而 Abner 船長有個致命的弱點,因為他有個夢想。A fevre dream,一個畢生的夢想 ---- 擊敗 Eclipse 的紀錄。





這是一個追尋夢想的故事。

也是一個吸血鬼的故事。

有句廣告語說,「人,因為夢想而偉大」。

那麼吸血鬼呢?有夢想的吸血鬼也會因此而偉大嗎?還是痛苦?因為多了獵食進食以外的不切實際想法?

兔子可以相信狐狸嗎?三隻小豬可以相信大野狼嗎?獵食者與被獵食者之間,有可能和平共處嗎?人類可以相信吸血鬼嗎?

吸血鬼的本質是什麼?他們是怎麼出現的?被吸血鬼吸血後也會變成吸血鬼嗎?他們害怕什麼?大蒜嗎?聖水嗎?十字架嗎?

出版於二十多年前 (1982) 出版的這本 Fevre Dream,是雨果獎與星雲獎雙料得主的 George R. R Martin 的舊作品,絕版多年,而最近被重新再版。閱讀大師的舊作,別有一番風味。1857年,那是一個密西西比河上佈滿了蒸氣船的年代,也是黑奴問題依然存在的年 代。作者巧妙的結合了歷史上的真實事件與奇幻的成分,塑造出一個虛幻莫辨的歷史片段。

不管你是吸血鬼的愛好者、George R. R Martin 的超級粉絲,還是只是單純的想找一本好書,Fevre Dream 都是你不會後悔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