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談吃不難,要能有自己的品味卻很難。
唐魯孫後來被人稱為「華人談吃第一人」,固然他在民國62年2月退休後為了打發時間開始在報社投稿的這系列文章重新開啟了近代飲食文學的文藝復興時期,然而他的文章卻不是單純的單純只是談吃、談口腹之慾。
唐魯孫的出身頗為有趣,他是滿清八旗中鑲紅旗的旗人。光緒帝的珍妃、瑾妃,都是他的姑婆,外祖父李鶴年曾任河南巡撫、河道總督、閩浙總督,八歲的時 候進宮拜年晉見瑾妃,不小心又賺了個一品頭銜。因為父親早死,他很早就出來做事,他的特殊背景畢竟有特殊的影響,因此他去過大江南北非常多的地方。又由於 來自孔宋家族的政治關係,所以他在民國三十五年就來到台灣,所以他比其他人都更早來台灣,成為松山菸廠的廠長。
這樣子特殊與豐富的人生,使得他寫出來的文章自有一種獨特的悠然自得,一種獨特的味道。跟時下有截稿壓力的的美食家不同的,他的文筆十分的隨性,也十分的寫意,所訴說紀錄的,大多是一些記憶與感想、一些美食料理的製作手法、一些店家與客人的互動與堅持。
我們可以這樣子說,唐魯孫是個走動的博物館,紀錄了一個在大時代的滾輪底下被人所遺忘忽略的庶民縮影。那些有著許多規矩的大廚、那些在商業之外還有 許多原則要堅持的店家、那些不只是我們今日端盤子送盤子 waiter 的堂倌。他文章的韻味不來自於文字的堆砌雕琢,而來自那種揮灑自如的雍容。他並不想要操縱媒體、不需要財富、不想要成名、也不沉醉於過去的金碧輝煌中。他 的遭遇、他的生活,若是讓白先勇來寫,想必又是一本酸氣沖天滿紙自憐的「台北人」,然而在唐魯孫的筆下,不管是多輝煌的、多燦爛的、多艱苦的、都是一筆輕 輕帶過的淡然。有人記得那個歲月也罷、有人對他說的有興趣也罷、那個時代完全從人類的記憶中褪去也罷,這些都沒有關係。那是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有的從容, 那是只有看盡宦海漂泊者才有的貴族氣度,氣定神閑地描述了一個時代的生活氛圍,不是說愁的舞廳大班所能比擬的。
有人說他的文章雅中有大俗,因為他並沒有經過正統的文學訓練,也不需要為了稿費來堆砌雕琢自己的文字,所以他只需要忠實地表達出自我誠實的想法與記憶。
古人說無欲則剛,今日在唐魯孫的文章中我們見識到另外一種的絕代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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